2022年俄罗斯卢布暴跌与西方封锁对莫斯科商业的影响

虽然日常生活仍在继续，但西方“封锁”的痕迹无处不在：Dior、Zara、Reebok 等品牌的许多商店都关门了，许多商店完全黑暗。2022 年 6 月 8 日，一名女子走过莫斯科一家关门的 Dior 精品店。（人民的愿景/人物）。

Victor 仍然记得一年前“过山车”的情绪。

2022 年 2 月 24 日，维克多坐在俄罗斯莫斯科市中心的家中。手机突然震动，显示朋友发来的信息：“看新闻！卢布暴跌！”

放下手头的工作，维克多立即打开了手机的浏览器。莫斯科证券交易所的官方数据显示，卢布兑美元触及 89.60 的历史新低。

作为为国际客户设计网站和应用程序的自由职业者，收入主要以美元为单位。不难想象维克多的担忧。

随着俄乌冲突的升级，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俄罗斯实施的制裁也不断升级，由此产生的影响也成为各界关注的焦点。

然而，一年过去了，俄罗斯各大银行依然正常运营，没有出现大规模挤兑，卢布汇率逐渐恢复。

但制裁仍在继续。

2023 年 2 月 25 日，欧盟理事会轮值主席国瑞典宣布，欧盟成员国已批准对俄罗斯的第十轮制裁，包括进一步限制向俄罗斯出口军民两用商品和技术。

“使用制裁是西方内部可以形成最大共识的领域，也是展示其'内部团结'的主要手段。”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欧洲研究所所长崔洪剑告诉《南方周末》，西方对俄罗斯制裁的最终目的是通过打击经济来引起对俄罗斯政府的不满甚至反对。

“恢复平静”。

3月底，虽然俄罗斯莫斯科还有些寒冷，但一些穿梭在街上的俄罗斯公民已经脱掉了厚重的冬衣。

安娜和德米特里还记得，当 2022 年制裁重创时，俄罗斯市场上的商品价格上涨，许多人争先恐后地购买，因为害怕下一次急剧的通货膨胀。

在实施制裁之前，安娜的家人过着相当不错的生活。丈夫 Dmitry 在一家建筑公司工作，而 Anna 在一家超市担任收银员。他们俩有足够的收入来养家糊口并抚养两个孩子。

“价格飞涨，许多商品变得难以购买。”安娜告诉南方周末，当时很多超市的货架都是空的，还能买到的价格高得惊人。安娜一家不得不省钱，只购买最基本的家居用品，甚至开始在二手店寻找便宜的替代品。

一年多过去了，现在超市没有缺货的迹象。Anna 说，“抢购热潮”并没有持续多久。

然而，尽管价格企稳，但价格仍略有上涨。

德米特里通常喜欢喝点酒和抽烟，这些商品的价格在过去一年左右的时间里上涨了一点，“但涨幅不大，而且价格实惠”。在他看来，过去一年的生活受到了制裁的影响，尤其是汽车等地的价格。

俄罗斯《独立报》2023 年 2 月 20 日报道，2022 年 8 月至 10 月，俄罗斯汽车价格月均涨幅明显加快。俄罗斯居民在包括汽车在内的“大件”商品上的支出下降。

根据联邦国家统计局的数据，俄罗斯 2022 年共生产 450,000 辆乘用车，同比下降 67%，创历史新低。这主要是由于工厂减产和外国汽车制造商的退出。

多位受访专家学者告诉南方周末，长期以来，俄罗斯供应链严重依赖外国，制裁禁止关键汽车零部件进口或使其复杂化。

“现在购买进口商品不划算。”德米特里说，现在除了食品之外的所有东西的价格都上涨了，“进口电器、新车都贵。“过去，某个品牌的笔记本电脑在俄罗斯的售价为 120,000 卢布，但现在售价为 160,000 卢布。

“一年多来，我们的生活变得简单了，我们甚至没有高消费。”安娜说。

联邦国家统计局于 2023 年 2 月 20 日发布的初步统计数据显示，2022 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 （GDP） 下降了 2.1%。俄罗斯经济发展部此前预测，俄罗斯经济将在 2022 年萎缩 2.9%。

“欧盟几乎没有真正能对俄罗斯产生影响的制裁。”崔先生认为，尽管如此，制裁可能会扩大到其认为支持俄罗斯的第三方并受到其影响。“这种趋势需要人们的关注和警惕。”

今天，在俄罗斯的街道上，普通人像往常一样生活。但电视和互联网上偶尔出现的实时新闻提醒我们，冲突仍在继续。

当制裁在 2022 年受到重创时，许多俄罗斯人因担心接下来会出现急剧的通货膨胀而争先恐后地购买。但一年多过去了，如今超市还没有缺货的迹象，“抢购”也没持续多久。（人民的愿景/人物）。

“不安全感”。

虽然日常生活仍在继续，但 “封锁 ”的痕迹随处可见。

在

在莫斯科郊区的奥特莱斯村，您仍然可以看到许多关闭的商店，例如 Puma、Zara、Reebok、IKEA 等。许多商店一片漆黑，但你可以看到许多物品仍然整齐地摆放在衣架和架子上。

“大多数外国公司在离开俄罗斯时都解雇了所有人，导致许多人失业，也没有相应的补贴或福利。”在雅库特工作的公司员工 Ina 告诉《南方周末》，这是西方对俄罗斯实施制裁对跨国公司员工的最大影响之一。

在莫斯科大学学习的中国人刘欣和他的女朋友 Daria 遇到了这个。

最初，Daria 在俄罗斯一家跨国公司的 UNIQLO 商店工作。2022 年 6 月 23 日，她收到该公司的电子邮件，称该品牌在俄罗斯的业务暂停三个月，并且“将逐步退出俄罗斯市场”。

此时，由于受到制裁的业务减少，Daria 被迫减少工作频率。

“起初，我每周去一两次，渐渐地我不必去，但我每个月都有工资。”刘欣告诉南方周末的记者，他的女朋友一直“失业”，直到她根本不用去上班。现在，Daria 继续找工作。

打击并不止于“彻底退出”。2022 年 3 月 2 日，科技巨头苹果不仅宣布将停止在俄罗斯销售，还从俄罗斯以外的应用商店下架了今日俄罗斯和 Sputnik 应用程序。

“这让我们有一种不安全感。”在瑞典工作的俄罗斯人米哈伊尔告诉《南方周末》。

2022 年 3 月 9 日，国际英语语言测试系统 （IELTS） 宣布取消俄罗斯的考试。同月，俄罗斯报纸《生意人报》刊登了雅思致俄罗斯考生的一封信，称“由于外交政策形势恶化”，雅思考试的组织者英国文化协会和剑桥英语评估决定暂停在俄罗斯的考试，已经报名者报名费将不予退还。

“说实话，我没想到冲突会发展成这样。”莫斯科国立大学物理系大二学生格里沙告诉《南方周末》，他的学习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他身边的人在冲突和制裁后移民到格鲁吉亚、哈萨克斯坦、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和其他国家。

俄罗斯RBC通讯社2023年1月28日报道，2022年俄罗斯向哈萨克斯坦、格鲁吉亚、乌兹别克斯坦和亚美尼亚个人账户的转账总额约为400亿美元，比2021年增长300%-500%，创这些国家统计史上新高。

“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格里沙说，那些逃离的人不仅担心制裁可能对就业机会产生的影响，还担心俄罗斯的未来。

人们普遍认为，与其他制裁相比，越来越多对未来感到“无能为力”的高素质劳动者逃离俄罗斯，这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人才的大规模流失将对俄罗斯的发展产生长期影响。

“俄罗斯堡垒”。

俄罗斯人也注意到了一些有趣的变化。

Ina 发现，虽然宜家已经离开了俄罗斯，但宜家家具仍然可以在其他地方买到。

“名字变了，但味道却丝毫没有变，价格也跟以前差不多。”在俄罗斯留学的中国学生陈志浩告诉《南方周末》，麦当劳已经变得“只好吃”，星巴克已经变成了“星光咖啡”。这些商店的客流量仍然相同，“即使现在的顾客比以前多”。

而一些 “退出 ”的西方品牌，在2022年短暂关闭后，现在又重新出现在俄罗斯市场。例如，一家名为“NSP”的商店实际上销售耐克服装和鞋子。

一些品牌在俄罗斯的重新出现与“平行进口”有关。

2022 年 6 月 28 日，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签署了一项法令，使平行进口进入俄罗斯合法化。所谓“平行进口”，是指零售商未经商标所有人许可，从国外进口产品。

在俄罗斯经营服装店的娜塔莉亚告诉《南方周末》，俄罗斯市场上的许多西方品牌现在都是由哈萨克斯坦和其他与俄罗斯友好关系国家的商人通过平行进口进口的。

“俄罗斯相对自给自足，尤其是在能源和食品方面，其储备非常丰富。”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亚研究所副研究员韩亦辰表示，制裁后，获得欧洲进口商品更加困难，但通过平行进口，即第三方进口，满足了商品的供需。

此外，近年来，电子商务网站在俄罗斯销售各种进口商品，“代购”经常宣传他们从国外带来的产品。

韩亦辰认为，随着西方制裁范围越来越大，未来通过第三方的进口是否会被封锁，还有待观察。

此外，俄罗斯当地公司也开始出力。

俄罗斯饮料生产商推出三种饮料：“Cool Cola”、“Fancy”和“Street”。Cool Cola 的官方描述是“它有可乐的标志性风味”，后两者的包装配色分别类似于芬达的橙味和雪碧的柠檬酸橙味。

“近年来，俄罗斯有意识地加大了对亚太市场的开发。”崔洪健表示，当前，俄罗斯正在通过“西退东进”的方式调整市场布局，减少对西方市场的依赖。在全球化市场的背景下，即使西方极力对俄罗斯实施制裁，也很难实现全面遏制和封锁。

此外，俄罗斯正在努力建立一个有弹性和自给自足的经济、金融和工业体系，被称为“俄罗斯堡垒”体系，该系统应用于石油和天然气、国内食品和化妆品等各个行业。

路透社 2023 年 1 月 17 日报道，“俄罗斯堡垒”体系也反映在众多数据中：经常账户顺差（出口多于进口）相当于 GDP 的 5%;债务仅占 GDP 的 20%，只有一半是美元;它拥有 6430 亿美元的外汇储备;以及利润丰厚的石油和天然气收入。

“西方正试图通过严厉制裁让俄罗斯屈服并改变其对乌克兰的政策。”但在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亚研究所所长丁小兴看来，单边制裁无法改变政策。“虽然制裁对俄罗斯影响很大，但俄罗斯也在积极部署。”

俄罗斯商人娜塔莉亚告诉南方周末，在俄罗斯，通常使用一种名为“Yandex Go”的软件来乘坐出租车，其支付、定位和传输系统已经本地化。俄罗斯还建立了自己的支付系统“Mir”和自己的金融信息传输系统“SPFS”，以减少对现有全球货币支付和以美元为中心的金融体系的依赖。

“这些都是'去美元化'的努力。”韩亦辰表示，除了俄罗斯，许多其他国家也都有加速“去美元化”的趋势。“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会在一瞬间发生。”

“战争级”制裁游戏

“这场制裁与反制裁的较量打破了国际贸易市场的平静。”

来自德国的商人克里斯蒂安告诉南方周末，他的公司主要从事电子元件的进出口贸易。过去，他的公司一直与俄罗斯电子元件制造商保持密切合作，向俄罗斯出口大量半导体、电容器和电阻器。

然而，在制裁之后，这种伙伴关系受到了严重影响。

2022 年 2 月 24 日，美国商务部宣布对俄罗斯国防、航空航天和海事工业所依赖的敏感物品实施禁运，包括半导体、计算机、电信、信息安全设备、激光器和传感器等技术和产品。

“其他欧美国家不再向俄罗斯出售电子元件。”同样从事电子元件外贸的中国商人林璐发现。

事实上，俄罗斯对制裁并不陌生。

早在 2014 年克里米亚事件爆发时，俄罗斯就遭到了西方的围攻和拦截。制裁一直持续到 2022 年，当时俄乌冲突再次升级，欧美国家纷纷宣布将“全面加重”，从经济到金融，从能源到物流，从媒体到活动，甚至在人的各个领域。

“俄罗斯对欧洲和美国金融制裁的回应是另一场平行战争。”曾担任俄罗斯联邦总统经济顾问的著名经济学家谢尔盖·格拉济耶夫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俄罗斯近年来一直在抛售其在欧美的外汇资产，并开始购买上海合作组织和金砖国家成员国的证券。 以及“这场平行的战争将继续导致全球金融和货币体系的变化”。

值得注意的是，欧盟统计局 2023 年 3 月的数据显示，2022 年俄罗斯与欧盟之间的贸易额达到 2586 亿欧元，创下欧洲国家从俄罗斯进口八年来的最高纪录。

一方面是制裁，另一方面是“买、买、买”。

“欧盟对俄罗斯有需求，也保留了一些贸易项目，暂时半时候不会中断。”韩亦辰认为，西方国家实施的制裁选择了影响较小的方面，尽量避免“伤敌1000，自灭800”。

“未来，国际社会的焦点仍将放在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制裁和反制裁上。”崔宏健表示，这是一款“战争级”的游戏。

如今，Anna 和 Dmitry 在俄罗斯的生活很平静。但他们也担心，已经熬过“冬天”的俄罗斯能否在下一次“加码”制裁中继续生存。

（应受访者要求，刘欣和林璐在文章中是笔名）。

南方周末记者 王佳林 南方周末实习生 崔景孟 郑彩林 吴华秀